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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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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騙了你,我沒中蠱◎

今夜是七日歡最後一夜。

寧濯用了晚膳不久便又發作了。宮人識趣地退下, 只餘帝妃二人。

月光透窗而來,宋嫻慈不敢看他浸滿欲念的雙眸,只能臉色緋紅地看著墻上寧濯英猛的影子。

再溫和的男人在七日歡發揮到極致的藥力下也克制不了, 何況寧濯身下躺著的,是他心愛的妻子。

他只能努力告訴自己不能傷到她。

宮人備下的熱水涼了又燒, 燒了又涼,不知反覆熱了多少次,才終於聽到帝王那聲嗓音微啞的“備水”。

寧濯剛把宋嫻慈抱進浴桶,低眸看見她雪白嬌軀上的點點紅痕, 眼神頓時又變得幽深。

宋嫻慈被淚水浸濕的眼睫猛地一顫:“你……”

下一瞬, 寧濯手上一用力,在水聲伴隨著女子嬌泣聲中將宋嫻慈抱出浴桶。

帳縵搖晃, 人影幢幢,屋內的風雨歇歇停停,終於在第一道曦光灑向皇宮時徹底歸於平靜。

直到日上三竿宋嫻慈才醒來, 剛想自己坐起來, 卻覺身上被馬車狠狠碾過幾遭似的酸疼無比。

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雙大掌輕輕扶住她,繼而響起寧濯溫潤柔和的聲音:“娘子醒了?”

宋嫻慈看著他那張容光煥發春風得意的臉,悶悶地“嗯”了一聲。

寧濯低低笑了一聲,為她理了理微亂的烏發,陪她坐了一會兒,見她困意散了些,便牽著她去洗漱用膳, 然後才回到禦案前繼續忙政務。

宋嫻慈看著他眼下的烏青:“夫君今日也去上朝了嗎?”

“嗯。”寧濯擡眸, “怎麽了?”

“無事。”

昨夜寧濯折騰到快天亮了才結束, 今日還需繼續忙, 也太傷身子了。

好在七日歡藥效已過,日後需得勸他別再沈迷於男女之事,註重龍體安康才好。

畢竟他還中著蠱毒。

想到這裏,宋嫻慈眼神黯淡下來。

每隔兩日寧濯便會躲出去,片刻後方歸。她猜測寧濯是去喝藥了。

既然他想瞞著她,她便從不開口問,怕他屆時還得費心來安慰自己。

好在有阿涓的大師姐為他調理,最近這些時日寧濯不似幾個月前她剛回宮時那樣經常心絞了。

可他的壽命只剩兩年多了,中蠱恐怕與其他絕癥一樣,越到後面越發痛苦,不知阿涓她大師姐給的藥方能保他幾時的舒坦。

她用完膳,湊到寧濯身前柔聲說:“我想去棠梨宮與阿涓蘭瑾說說話。”

寧濯筆尖一頓,抑下心裏的不舍,溫聲道:“去吧。”

雖然他希望嫻慈時時刻刻在身邊,但也知不能要求她與自己一樣只願與愛人廝守。

她還有想陪伴的好友。

可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在宋嫻慈即將邁出正殿時揚聲叫住她。

宋嫻慈收回腳,回頭看去。

半晌,寧濯微微一笑:“記得早些歸家。”

宋嫻慈忽地心裏發疼,輕輕點了點頭。

棠梨宮。

蘭瑾一見宋嫻慈進來便笑了:“昨日你才來過,今日陛下竟還舍得放你出來。”

宋嫻慈見她這些時日愈發開朗活潑,心裏稍寬,聽她打趣自己也不接話,只是抿唇一笑:“阿涓呢?”

“她呀,出宮買零嘴去了。”

宋嫻慈“哦”了一聲,自去裏頭搬了兩張杌凳出來。

蘭瑾伺弄好她種的菜,凈過手之後便與她坐在一處說話。

“所以嫻慈是想去那凈元寺為陛下祈福?”蘭瑾奇道。

宋嫻慈笑著捏緊衣擺:“聽起來有些傻氣,對不對?”

蘭瑾搖了搖頭:“我只是記起四年前陛下在南境重病那次,你千裏迢迢過去照顧陛下,卻迫不得已在陛下沒好全時就得回府。那時你臉上也是這樣的神情,日日在府上偷偷為陛下抄經祈福。”

宋嫻慈出了會兒神,輕聲道:“姐姐,你會攔著我嗎?”

“若病的是你,我絕望之下也會這樣做。”蘭瑾摸了摸她的頭,“可是嫻慈,那可是兩千多級臺階呢。若真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地上去,膝蓋和頭都得破了吧?”

她抓著宋嫻慈的手:“若陛下見著你這樣狼狽地回來,怕是要心疼壞了!”

“我倒不擔心這個,屆時哄一哄他便好了。”宋嫻慈嘆道,“只是我若出宮,夫君定是要派人護著我。到時候他們見我要一路叩拜上凈元寺,怕是我膝蓋還沒著地就會被拉起來。”

蘭瑾眼神覆雜:“陛下太疼你了,一點苦楚都舍不得讓你受。”

宋嫻慈苦笑一聲:“我只能讓夫君派祁俞跟著我,祁大哥追隨夫君多年,定也是希望夫君能好起來的。我求一求他,或許他就不會攔我。我回去後再設法哄著夫君別降罪於祁大哥便好。”

“那陛下萬一猜到你已經知曉了他中蠱一事可如何是好?”

宋嫻慈沈默許久,低聲道:“平常無事時一路叩拜、虔誠為君祈願平安長壽也不是解釋不通。若他疑心也沒關系,我終歸是不能一直裝著不知的,過兩年若……若他不大好了,我總還是要照顧他的。他這時候知道,總比到了他身子不濟時再受驚要好。”

蘭瑾安靜下來,湊過去攬她在懷裏:“陛下是仁君,我每次出宮時都能聽到百姓誇他呢,會好起來的。”

宋嫻慈心裏發苦,眼裏一片滾燙熱意。

這些日子她再怎麽歡喜也一直惦記著寧濯中蠱這件事,在寧濯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難過,心裏壓抑到極致了才來尋蘭瑾說話。此刻她又有些後悔,擔心蘭瑾還要費神安慰她。

她便生生忍住淚水,笑著說:“再有十一日便是夫君生辰,我十日後假稱自己要出宮給他挑賀禮,他就不好意思跟著我一起去了。”

蘭瑾摟緊她:“那十日後,嫻慈帶我一塊兒去吧。”

宋嫻慈一楞:“不了,夫君畢竟是帝王,能少一個人幫我欺瞞他就少一個,別到時候害得你受罰。”

“我如今是你的姐姐,陛下怎會罰我?就算要罰,嫻慈護祁大哥一個也是護,護我和祁大哥兩個也是護,又有什麽區別。”蘭瑾執拗道,“而且嫻慈跪到後面磕破了頭,祁大哥定會忍不住想讓人回宮稟告陛下的,總要有人幫你攔著祁大哥。”

宋嫻慈看了看她纖弱的小身板:“祁大哥人高馬大,你怎攔得住他?”

“就是要弱不禁風,祁大哥才不好意思把我甩開呀!”蘭瑾小臉一紅,“反正你帶著我!不然我今天就去向陛下告狀!”

宋嫻慈:“……好吧。”

宋嫻慈提出接下來九日的每個下午都去棠梨宮為寧濯準備賀禮,卻被他拒絕。

寧濯看著她瞬間垂下去的腦袋,心裏難受得很,伸手攬她入懷,下頜抵在她發頂啞聲道:“若日日都要有一個下午見不到你,這生辰我情願不過。”

他捧起宋嫻慈的臉輕輕吻上去:“你不在身邊我遭不住的,嫻慈,我遭不住。”

宋嫻慈聽了酸楚難言,便叫人在禦案對面擺了張桌子,在桌前架了座屏風。他批閱奏疏時,自己便在對面準備賀禮。

寧濯時不時喚她一聲,她便出來讓他瞧瞧自己,同他說說話。

她此番備的賀禮是畫,畫的不是山水,是寧濯與她。

少時進宮見他父皇母後,與他同栽海棠,與他習琴看書騎馬,想睡懶覺時求他幫自己拖著女夫子……

再長大一些,初次偷偷牽他的手;偷偷於無人處抱他;在及笄禮上拆了女夫子為自己簪的頭發,讓寧濯為自己再簪一次……

再後來是入宮後,她假死後醒來與穿著大紅喜服狂喜、期盼、忐忑、酸澀的他重逢;決定回宮後自己端著醒酒湯與滿臉小心翼翼的他隔著門檻對視;大婚當日,她與寧濯三拜禮成,合巹交杯;圓房那晚,她與寧濯同坐喜床;那夜月光正好,她同寧濯說自己心悅於他……

這一幕幕都被她執筆畫在特意被她裁成象征圓滿的一張張圓形畫紙上,再找好素雅的封皮,鉆洞穿線做成畫集。

因她與寧濯的回憶太多,緊趕慢趕到第九日上午才做好。

第十日,她同寧濯說要出宮為他買賀禮。

寧濯訝然道:“你不是在屏風後搗鼓了九日嗎?”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那只是其中一樣,還有一樣要去宮外買。”

寧濯啄了下她的唇:“不必如此辛苦,有你親手做的那個就夠了。”

她便低下頭摳著手,一副羞躁難言的樣子。

寧濯眸光輕閃,暗暗猜測她是將賀禮做廢了,擔心屆時拿不出手,所以才執意要出宮為他補一個。他嘆了口氣,知曉妻子定是不願自己跟著,便要派影衛一路相護。

宋嫻慈皺眉:“還是讓祁大哥護著我吧,我更安心些。蘭瑾也跟我一塊去,正好陪我挑挑。”

祁俞如今是禁衛軍首領。寧濯想了想,應了下來:“好,有他護著你,我也安心。”

宋嫻慈便笑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如玉側臉,在他驟然晦暗的目光中慌亂地急步後退:“我走啦,會盡量早些回來的。”

寧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伸手去碰她親過的地方,緩緩笑開。

凈元寺雖靈,去敬香的人卻不多,大抵是因偏僻路遠。

宋嫻慈怕熟人看見她,便戴著帷帽面紗,又在腰上塞了幾團軟布。

穿常服戴假面的祁俞嘴角一抽:“姑娘,這便是您要買賀禮的地方?”

宋嫻慈將自己的打算說了,懇求他不要攔著,也不要告訴寧濯。

祁俞聽後頭都要大了。

什麽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娘娘若真這麽爬上這兩千多級臺階,那就得被擡著回去了。陛下看見娘娘站著出去橫著回來,那得心疼愧疚到半夜爬起來打自己一巴掌吧!

宋嫻慈聲音放軟,再三以性命擔保自己不會讓他受罰。

他信,他當然信,娘娘一開口,陛下再氣也會擡手放他一馬。

可是……

可是陛下沒中蠱啊。

她這樣累死累活地叩拜一遭,就是白白受苦。

祁俞被宋嫻慈拽著苦苦央求,又不敢讓她跪,又不忍心拂她之意,好不容易狠下心腸要派人去稟報陛下,卻見一個纖弱的身影跟著跪在自己面前。

是蘭瑾。

他心裏猛地一跳,瞬間彎腰去扶她,冷聲斥道:“你這笨丫頭跟著瞎鬧什麽!”

蘭瑾被嚇得一抖,忍著害怕抓住祁俞的袖子:“你……你別告訴陛下!”

祁俞皺眉:“你跟著娘娘多年,難道忍心看她受苦嗎?”

“我當然不忍心!”蘭瑾給自己打氣,“但我了解嫻慈,她因為陛下的病難受很久了。跪拜只是身上之痛,養一養就好了。讓她跪一次,她心裏才會好受些。”

祁俞看著宋嫻慈低垂著的眉眼,心裏湧上一絲不忍:“娘娘,那些都是誆人的,您何必受苦呢?”

“我從前也不信。”宋嫻慈扯出一個笑,似也覺得自己此舉愚蠢荒誕,“或許祁大哥有了心愛之人以後,便能理解嫻慈了。”

祁俞一怔,瞥了眼跪著的蘭瑾,沈默下來。

宋嫻慈知曉祁俞心軟了,將蘭瑾扶了起來,低聲道了句謝,便轉身去了叩拜。

宋嫻慈緩緩吐出一口氣,邁步上臺階。

一步,兩步,三步,跪地。

再走五步,合十躬身一拜。

七步,重重叩首。

如此往覆。

今日有些曬,宋嫻慈又戴著兜帽面紗,不多時便汗濕了鬢發。臺階上有些碎沙,跪下去時硌得膝蓋小腿有些疼。

她雖體力不錯,初時尚且輕松,到了後面雙腿卻越發沈重起來。

額頭似乎破了,磕在臺階時留了個血印。膝蓋也很疼,不知是出血了還是跪得青紫了。

她有些不喜自己這身嬌嫩皮子,稍微磕碰一下便很看起來嚇人。真擔心回去之後寧濯會心疼得眼睛發紅。

祁俞和蘭瑾跟在兩旁護著她。

她其實有些發暈,卻不敢露出疲憊之態,怕祁俞見了會立時拖她回宮。

已經走了一半了。

其實也不是很難。她在心裏暗暗地想。

祁俞卻急得汗水直流,眼看宋嫻慈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額頭青得嚇人,還出了血,眼一閉心一橫,當即看向某個方向。

那裏的草木晃動,瞬間又平靜下來。

宣政殿。

寧濯正與次輔謝瑾呈商量國事,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敢在這時候闖進來的人都是帶著急事而來。謝瑾呈知趣地讓開路。

只見來人湊到寧濯面前,附耳說了一番話。在大臣面前一貫冷靜的帝王瞬間就變了臉色,大步出了殿門。

寧濯急匆匆換上便服騎馬出宮,一路驅馬到了凈元寺,正看見妻子艱難跪下的那一幕。

他簡直目眥欲裂,猛拉韁繩從馬上一躍而下,大步上了臺階。

宋嫻慈無瑕去管身後的腳步聲,正欲再次跪下,卻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住手臂。

她怔怔地轉過頭,見到寧濯那張心疼又憤怒的臉:“你怎麽來了?”

她轉頭看向祁俞:“祁大哥怎麽還是告狀了?”

寧濯彎腰欲抱她下去,卻被大力推開,聽到宋嫻慈哀求的話語:“就差一點點了,你就讓我跪完吧。”

他像是被人在胸口撕開一道口子,疼得幾乎站不住:“你還是嫻慈嗎?這種傻事你也幹?快跟我回家!”

“我沒辦法了!”宋嫻慈心裏刺痛,“長公主當時不好了,駙馬也是這麽把她救回來的。還有那個女子,他丈夫重病,她也是這麽把人磕回來的!”

宋嫻慈看著寧濯的臉,聲音低下來:“我總要為你試一試,萬一能成呢?”

她跪得重一些,拜時頭低一些,叩首時磕得重一些,或許就能求得神佛垂憐。

寧濯倒吸一口氣:“嫻慈……”

宋嫻慈拂開他的手:“我實在熬不住了,就讓我跪一跪吧。你就當是為了讓我心安,不要攔我。”說完便繼續向上走。

微風帶著熱意吹過,她的額頭正好蓄出一滴血,被風一吹,順著柔美的側臉緩緩流下來。

很快她便又要跪下。

寧濯心中大慟,猛地上前攙住宋嫻慈,對上她微怒的目光,忍著如刀絞般的疼痛,一字一頓道:“我沒中蠱。”

他望著宋嫻慈驟然一縮的瞳孔,臉色一時間竟比她還蒼白,重覆道:“我騙了你,我沒中蠱。”

作者有話說:

好像挺有必要說一下嗚嗚嗚,這裏不會太虐,嫻慈聽到寧濯的話之後歡喜要遠多於怒意。

感謝在2023-05-23 22:32:19~2023-05-24 22:35: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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